唐 李绅
春种一粒粟,
秋收万颗子,
四海无闲田,
农夫犹饿死。
[作者简介]
李绅,字公垂,生于唐代宗大历七年(公元772年),卒于唐武宗会昌六年(公元846年),祖籍安徽亳州,中书令敬玄曾孙。父辈定居无锡梅里,幼年丧父,少时就读于惠山。宪宗元和初进士,擢翰林学士,补国子助教。因触怒权贵下,狱。武宗即位,徙淮南。会昌二年(公元842年)召拜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(宰相)。进尚书右仆射、门下侍郎、封赵郡公。居位四年,辞位。以检校右仆射平章事,复淮南节度使。会昌六年(公元846年)逝世,赠太尉,谥文肃。
李绅,为人短小精悍,于诗最有名,时号“短李”,与唐代著名诗人李德裕、元稹一起,号称“三俊”,是当时诗坛较有现实意义的新乐府运动的参与者。作有《乐府新题》二十首,已失传。今存《追昔游诗》三卷、《全唐诗》,另录其杂诗为一卷。其中《悯农》二首,较有名。另有《莺莺歌》残段保存在《西厢记诸宫调》中。
李绅与宜兴蒋诫修好,蒋诫亦喜诗文,常在一起吟诗。一日,李绅又到蒋诫家,蒋诫子防是年18岁,绅见其敏慧,李绅当即让其赋《鞲上鹰》,蒋防即席作答:“几欲高飞天上去,何人为解绿丝绦。”李绅叹其才智,遂向朝廷推荐。后蒋防官至翰林学士,中书舍人。蒋防是著名文学家,所作传奇小说《霍小玉传》至今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。
李绅,喜爱宜兴山水,曾游历宜兴善卷寺、善卷洞,并留下《别泉石》诗篇:“晴沙见底空无尘,青石潜流暗有声。微动松风涵淅沥,细浮竹月透轻盈。桂凝秋露添灵液,茗折春芽泛玉英。应是梵宫连洞府,浴池今化醴泉清。”
[注释]
悯(mǐn)农:就是对农民遭受的苦难生活表示同情、哀怜。悯,哀怜的意思。
粟:谷子。这里指代所有粮食作物。
子:植物的籽实。
四海:指普天之下、全国。
闲田:荒废闲置不种的土地。
犹:还,仍然。
[译诗]
春天种下一颗种子,秋收时可以收获万颗子粒。四海之内并无闲置荒芜的田地,可是仍有农夫饿死。
[赏析]
李绅,他不仅是中唐时期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之一,而且是写新乐府诗的最早实践者。元稹曾说过:“予友李公垂,贶予乐府新题二十首。雅有所谓,不虚为文。予取其病时之尤急者,列而和之,盖十二而已。”元稹和了十二首,白居易又写了五十首,并改名《新乐府》。可见李绅创作的《新题乐府》对他们的影响。所谓“不虚为文”,不也就含有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”的意思吗?可惜的是李绅写的《新乐府》二十首今已不传,不过,他早年所写的《悯农二首》(一称《古风二首》),亦足以体现“不虚为文”的精神。
诗一开头就描绘在烈日当空的正午,农民依然在田里劳作,那一滴滴的汗珠,洒在灼热的土地上。这就补叙出由“一粒粟”到“万颗子”,到“四海无闲田”,乃是千千万万个农民用血汗浇灌起来的;这也为下面“粒粒皆辛苦”撷取了最富有典型意义的形象,可谓一以当十。它概括地表现了农民不避严寒酷暑、雨雪风霜,终年辛勤劳动的生活。本来粒粒粮食滴滴汗,除了不懂事的孩子,谁都应该知道的。但是,现实又是怎样呢?诗人没有明说,然而,读者只要稍加思索,就会发现现实的另一面:那“水陆罗八珍”的“人肉的筵宴”,那无数的粮食“输入官仓化为土”的罪恶和那“船中养犬长食肉”的骄奢。可见,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,不是空洞的说教,不是无病的呻吟;它近似蕴意深远的格言,但又不仅以它的说服力取胜,而且还由于在这一深沉的慨叹之中,凝聚了诗人无限的愤懑和真挚的同情。
李绅当然不懂得阶级压迫和阶级剥削的道理,但是,我们从几十年之后唐末农民起义的“天补平均”的口号中,便不难看出这两首诗在客观上是触及到了封建社会的主要矛盾的。
《悯农二首》不是通过对个别的人物、事件的描写体现它的主题,而是把整个的农民生活、命运,以及那些不合理的现实作为抒写的对象。这对于两首小诗来说,是很容易走向概念化、一般化的,然而诗篇却没有给人这种感觉,这是因为作者选择了比较典型的生活细节和人们熟知的事实,集中地刻画了那个畸形社会的矛盾,说出了人们想要说的话。所以,它亲切感人,概括而不抽象。
诗人还用虚实结合、相互对比、前后映衬的手法,增强了诗的表现力。因此它虽然是那么通俗明白,却无单调浅薄之弊,能使人常读常新。在声韵方面诗人也很讲究,他采用不拘平仄的古绝形式,这一方面便于自由地抒写;另一方面也使诗具有一种和内容相称的简朴厚重的风格。两首诗都选用短促的仄声韵,读来给人一种急切悲愤而又郁结难伸的感觉,更增强了诗的艺术感染力。
[附]不经之谈--为什么饿死农夫??
中唐李绅悯农诗言“春种一粒栗,秋收万颗子。四海无闲田,农夫尤饿死。”丰收年月尤能饿死人,莫非当时真的苛捐杂税达到民不堪命了。细想又是不然,果真如此早就闹革命了,这唐朝那能拖到黄巢起义?
想当时大唐初立,据杜佑通典货食典天下分三等收税,按收入交税,遇灾还要免税(1)。及后税网扩大,分九等收税,有加租、调、遥役。然而安史乱后大德年间减税,照理在这种情况下该不会饿死人吧?如果说是下面的官员舞弊吧,历史上有说当时是中兴,吏治该不会就真的那么坏吧?
然而丰年毕竟饿死人了,还是诗人所见,即使是夸张了,农人挨饿想来还是有的吧?这一推敲就不禁使人要问,农夫为何还会饿死?其实农夫饿死说起来也有些必然成份,为什么这样说?细想一下,全国的地都种了粮食,而且又都丰收,这粮食的供应就大大的增加了,然而人口却和上一年基本一样,需求并无改变,供过于求下,粮价自然大跌。产量多了,卖粮的收入反而少了,如果农夫是靠借贷买种种地,因为收入不足,还不起债,饿死也不为奇。俗言谷贱伤农不就正是这个意思吗?而身为统治者的皇帝只顾敛财收复疆土,不知平仰物价,虽有义仓之设然而“自天宝之始,边境多功,宠锡既崇,给用殊广,出纳之职,支计屡空。”(3)搞出人命何足道哉!
当然这里还有个人的问题在内,想大唐朝庭诸君岂无一二知道这问题的?所谓学而优则仕,能仕的总又点见识吧?管子曰:“夫物多则贱,寡则贵,散则轻,聚则重。人君知其然,故视国之羡羡,余也,羊见反。不足而御其财物。谷贱则以币与食,布帛贱则以币与衣,视物之轻重而御之以准,故贵贱可调,而君得其利,则古之理财赋,未有不通其术焉。”说不懂是笑话,不过而之仕后整日里钩心斗角,争权夺利除了党争还是党争,那还顾及民间疾苦?要知道天下农作物不止一种,如果能一早让一地的农民种植不同作物,那会弄出这事。未能早为之计,是经济知识不足,倒也罢了,丰收了如能发现问题,积极减税鼓励商人从事贸易,及时调整物价保障农人生活,反而采用禁止私人自由经营,而由国家垄断,实行专营专卖的制度,这个错就反得大了!因为信息不明呀!要知各地出产不同,买多余于一地卖于不足处,是商人的专长,与民争利的结果是两败俱伤。所以农夫饿死不在赋税,不在丰收,只在位高权重者漠视民生,也是封建时代推行“重农抑商”政策的后果,读诗见此知唐之必亡。
(1)大唐武德元年,诏曰:“宗绪之情,义越常品,宜加惠泽,以明等级。诸宗姓有官者,宜在同列之上;未有职任者,不在徭役之限。”二年制:每一丁租二石。若岭南诸州则税米:上户一石二斗,次户八斗,下户六斗;若夷獠之户,皆从半输。蕃人内附者,上户丁税钱十文,次户五文,下户免之;附经二年者,上户丁输羊二口,次户一口,下户三户共一口,凡水旱虫霜为灾,十分损四分以上免租,损六以上免租调,损七以上课役俱免。六年三月令:天下户量其资产,定为三等。至九年三月,诏:天下户立三等,未尽升降,宜为九等。
(2)武太后长安元年十月诏:天下诸州,王公以下,宜准往例税户。至大历四年正月制,一例加税。其见任官一品至九品,同上上至下下户等级之数,并寄田、寄庄及前资勋荫寄住家,一切并税。盖近如晋宋土断之类也。上上户四千,每等减五百,至下中七百,下下户至于五百。建中元年制:“百姓及客等,约丁产,定等第,均率作,年支两税。其应税斛斗,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均税。夏税六月内纳毕,秋税十一月内纳毕。其旧租庸及诸色名目,一切并停。”
(3)昔我国家之全盛也,约计岁之恒赋,钱谷布帛五千余万经费之外,常积羡余。遇百姓不足,而每有蠲恤。自天宝之始,边境多功,宠锡既崇,给用殊广,出纳之职,支计屡空。
按:所引皆出杜佑通典--食货典